“……这里不是圣教国吧?”
看着车窗外的景象,希尔玛情不自禁地讽刺道。
琳利亚一行在里斯提克被“挟持”的七天后,他们终于亲眼见到了索尔沃坦王国的标志——耸立在王都西斯里尔正中心的巴别塔。
因为在里斯提克的时候,负责“迎接”的军官就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琳利亚,所以她对于此行的目的地非常清楚。不过出乎意料的是,在西斯里尔的正门前,车队的到来受到了过分热烈的欢迎——几乎所有居住在王都的信徒都在城门前等候着琳利亚一行的到来。这阵仗即使在圣教国也未必能够见到,因此希尔玛才忍不住出言讥讽。
“他们是怎么知道琳利亚大人要来的?”撒拉囘萨不解地问道。
“肯定是‘有人’告诉他们的呗。”
希尔玛的回答显得很不耐烦,而且她也没有点明私自散布琳利亚行踪的“犯人”是谁,结果撒拉囘萨的疑惑丝毫没有得到消减。
王都占地广大人口众多,其中光母神教的信徒数量更是非比寻常。如此多的人聚集在同一个地方,那场面除了热闹非凡之外,同时也混乱不堪。本来宽阔的城门一时被堵得水泄不通,车队因此无法顺利进城。
为了让车队能够通行,士兵们开始哄散这些闲人。他们一边向人群大声喊叫,一边用手中的长枪驱赶站在道路上的信徒,显得非常粗囘鲁。人群被迫后退,但是因为人数太多,步调无法一致,结果有不少人摔倒在地……
“啊噢……痛……”
一些人躲闪不及,踩在了摔倒的人身上,结果引来对方一阵惨叫。
意识到让这样的混乱继续下去并没有什么益处,琳利亚撩囘开门帘走出了车外。
“请大家把路让开,好吗?”琳利亚高声说道。
因为已经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,琳利亚今天没有穿平民的服饰,而是一身修女装束,这使她的形象明显地区别于普通少女。
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,似乎他们本能地明白了这位女性是谁。
“请大家让一让。”琳利亚重复着自己的请求,“还有,如果你身边有人摔倒,请帮他站起来,谢谢。”
就仿佛琳利亚的声音本身就具有魔力一般,人群开始慢慢地退回到路边。和刚才不同的是,人群的步伐缓慢而有秩序,没有引发新一轮的混乱。
“非常感谢各位,祝你们能有愉快的一天。”
琳利亚真诚地道谢,然后向众人微鞠了一躬。人群中传来阵阵私语,然而琳利亚已经一转身进了车厢,对外面的状况不再理会。
……
“琳利亚大人刚才真是太厉害了,一句话就压住了场面。”撒拉囘萨兴奋地说道。
一边继续在王都内的行程,女神和圣堂武士们正坐在马车里谈论着刚才的骚囘动。
面对撒拉囘萨的评价,琳利亚露出了尴尬的微笑:“我可不记得自己那么有‘男子’气概。”
“……我只是觉得琳利亚大人非常有威严。”撒拉囘萨连忙辩解道。
希尔玛对撒拉囘萨的慌张不屑一顾,硬是转开了话题。
“对方知道我们的行踪,这个不奇怪。可他干嘛把消息传出去啊?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?”
希尔玛此前一直没有开口,显然对这个问题已经琢磨了很长时间。
“或许,把消息传出去的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个人。”琳利亚回答。
“不是他?那会是谁?”
希尔玛低下头,再次陷入沉思。然而,她的思路没多久就被撒拉囘萨的声音给打断了。
“什么‘是他’‘不是他’的?你们到底在说谁啊?”撒拉囘萨疑惑地问道。
“汨罗国王。”琳利亚答道,“住在王都又有资格被军官称为主上的人,应该就只有这位国王陛下了。”
“啊,是这样。”撒拉囘萨点了点头,但是他立刻又想起了别的问题,“那琳利亚大人为什么又说消息不是他散布出去的呢?”
“我们也只是猜测。国王大概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某种东西,所以才会把我找来王都的。可是,在确定我会与他合作之前,暴露我的行踪对他应该并不是一件好事。”
“啊,对。如果琳利亚大人愿意与汨罗合作,他当然可以靠琳利亚大人的权威来获得光母神教信徒的支持,可是……”撒拉囘萨冷静地分析道,“如果琳利亚大人拒绝与他合作,那光母神教的信徒们就有可能站出来反对他。这么一看,他的确不该在摸清琳利亚大人的态度之前泄露消息。”
希尔玛夸张地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:“你……真的是撒拉囘萨?不是变装成撒拉囘萨的刺客吧?”
“姐!我好歹也是个圣堂武士,别把我想得那么没用好吗!”撒拉囘萨激烈地抗议道。
看着姐弟俩斗嘴,琳利亚在一旁偷偷笑了起来。
就在这时,马车突然停了下来。希尔玛撩囘开窗帘往外看了看,发现高耸入云的巴别塔还在很远的地方。
“这里好像不是王宫吧?”希尔玛警惕地说道。
“是啊,我也记得王宫应该在巴别塔下面才对。”
撒拉囘萨一边随声附和,一边拔囘出了腰间的佩剑。虽然是被“挟持”的状态,希尔玛和撒拉囘萨的武器却没有被收缴。对方会这么做,一方面或许是为了向琳利亚表示自己并无恶意,另一方面也说明对方非常信任自己的士兵。
希尔玛倒是没有撒拉囘萨那么紧张。毕竟对方想要的应该是琳利亚的影响力,绝不会在谈判之前就伤害琳利亚。
就在众人胡乱猜测着对方的意图时,马车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优雅爽朗的男声——
“索尔沃坦王国公爵,米瑟·亚思汉姆,恭迎曙光的圣母猊下。”
希尔玛情不自禁地看了琳利亚一眼,发现琳利亚的神情非常专注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
马车外的声音继续说道:“敝上国事缠身,不能亲自迎接,还望尊驾见谅。舍下已备好住处,在尊驾与敝上会面之前,请屈尊在寒舍暂住。”
一丝笑容出现在琳利亚的脸上……
“公爵阁下多礼了。”
一边这么说着,琳利亚轻囘盈地跨出车厢,抬眼看向站在马车前的米瑟。
出现在琳利亚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英俊男性。和撒拉囘萨那样的奶油小生不同,身穿军礼服的米瑟有着成熟男性的气质。紧致整齐的发型、方正的脸部轮廓、锐利的目光,都将他的精明干练表露无遗,而下巴上那一抹精心修剪的胡茬,又不免给他增添了些许性囘感的魅力。总的来说,公爵米瑟拥有对女性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容貌。
帕林顿姐弟也跟着琳利亚下了车。当他们发现公爵身边只有几个没带武器的随从时,两个人都不禁感到了一丝惊讶。
“啊……”
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琳利亚,米瑟不禁发出了赞叹的声音。不过他立刻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,连忙半跪在地,向琳利亚施礼。
“圣母猊下果然美貌惊人,在下着实失礼了。”
“公爵阁下过誉了。”
琳利亚得体地回答道,一面轻轻伸出右手,示意米瑟站起来。可奇怪的是,米瑟并没有立刻站起身,而只是顺着琳利亚的手势缓缓抬起头……
霎时间,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。
一栋奢华的宅邸前,身着军装的男性右手抚胸半跪于地,他的头轻轻地抬起,用钦慕的眼神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美丽少女。火热的阳光照耀在两个人身上,令人不禁产生一种错觉,仿佛这里并不是尘土飞扬的街道,而是聚光灯下华丽的舞台。
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一般,仿佛是为了诠释“守护公主的骑士”这个词的含义一般,琳利亚和米瑟久久地定格在那里,如同一幅美丽的油画。
“……”
希尔玛和撒拉囘萨惊恐地对视了一眼,不约而同地吞了口唾沫。
“光母圣神……”
实在看不下去的希尔玛,从琳利亚的身后小声提醒道。
发呆的两人这才如梦初醒。米瑟慌忙从地上站起身来,而琳利亚则面露羞赧地别开了视线。
“请……请允许在下为您介绍住处。”
米瑟恭谨地说道,不过他始终低头看着琳利亚的脚尖。
“好的,那就有劳……公爵阁下了。”
琳利亚微笑着接收了米瑟的提议,只不过她的笑容有点僵硬。
“……”
希尔玛和撒拉囘萨再次惊恐地对视了一眼,再次不约而同地吞了口唾沫。
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
……
“……光母圣神,您确定要穿这个去参加宴会?”
在公爵宅邸的客房里,希尔玛怯生生地向一脸兴奋的琳利亚问道。
因为米瑟提出要举办为琳利亚接风的宴会,所以此时琳利亚正在房间中选择礼服。不知道琳利亚是怎么想的,她一眼就选上了自己从圣都带来的三套衣服之一,而且还是在教长会议这样的正式场合才会用到的“圣母法衣”。
“怎么,有什么问题吗?”
琳利亚一边在试衣镜前整理仪容,一边笑着向希尔玛问道。
“……”
希尔玛仔细看着琳利亚的样子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在夕阳的余晖中,身着圣母法衣的琳利亚就像任何时候一样,神圣而且威严。然而,她的脸上带着恋爱中的少女一般兴奋雀跃的神情,这使得整幅画面看上去相当诡异。
“对于宴会这样的场合,圣母法衣是不是太过于正式了?不如还是选简单一点的礼服,如何?”希尔玛试探着提议道。
然而琳利亚对她的话却并不买账。
“公爵说过,一会儿的宴会有很多贵囘族都要来参加。身为曙光的圣母,我必须代表圣教国才行。”琳利亚反驳道,“虽然圣母法衣或许的确是太过正式了一点,不过今晚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,可以让索尔沃坦王国了解新曙光的圣母。有问题吗?”
琳利亚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,只可惜她脸上的表情令整套说辞听起来更像是某种精心编造的借口。
“……”
虽然对琳利亚选择如此隆重的装束的动机,希尔玛还是抱持着某种程度的怀疑,可是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将心中的话说出口。
“光母圣神言之有理,是属下多心了。”希尔玛无奈地回答道。
……
“公爵大人认为圣母这次北上的目的是什么?”
公爵宅邸的宴会厅内,长桌已经摆好,灯盏也已经点亮。事实上,宴会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在准备中了,毕竟主宾是一国的元首,米瑟可不打算随随便便。
严格意义上说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,但宴会厅里已经挤满了受邀的客人。此时,米瑟正在宴会厅的一角和几个年长的贵囘族交谈。
“虽然具体的目的不太清楚,但肯定和可鲁起亚的战事有关。”米瑟神情严肃地回答。
毫无意外地,所有人谈论的话题都围绕着此次宴会的主宾——曙光的圣母。应该说,驱使满屋贵囘族提前在这里聚集的动力,正是对这位现世女神的好奇。
“这位圣母据说才只有十八岁,可是她却能以一己之力平息圣教国的动囘乱,显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。”
“嗯。”米瑟点了点头,“这件事我也听说了。虽然有很多事情都还搞不清楚,但是把她当做普通的少女肯定是会吃亏的。”
“那是当然,光母圣神乃是这个世界的守护神,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揣度的!”
这位发言的贵囘族似乎是光母神教的虔诚信徒,所以对其他人谈论琳利亚时轻率的态度和口气不太满意。
“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。”另一个贵囘族嗤笑着反驳道,“也说不定其实只是圣教国演的一场戏罢了,为了把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小姑娘变成‘神’。”
“……虽然我也不是绝对支持教廷,但是在亲眼确认之前就说出这种言语,阁下也未免太过傲慢了吧?”
“反正我是不信神的,因为我活到现在也没见到神做过什么。说到底,人还是只能靠自己,不是吗?”
不料,那位信徒贵囘族却对此嗤之以鼻:“阁下也未免太过肤浅了,难道任何事情在阁下的眼中都只是交易吗?我们崇敬光母圣神,侍奉光母圣神,可不是为了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!而且你刚才说‘神没做过什么’,那圣水是从哪里来的?天上掉下来的吗?”
“对啊,你不说我都忘了。为什么黑死病流行了那么长时间,教会最后才拿出圣水来?”
“那是因为只有光母圣神才能使圣水降临!”
“哼,我看教会其实只是为了让他们的‘神’更可信,所以才一直藏着圣水不拿出来吧!”
见两个人之间的火囘药味越来越浓,身为主人的米瑟连忙出来打圆场。
“两位不必为此事争吵。待会儿圣母就会驾临这里,各位何不见过圣母之后再做判断?”
“对啊。”信徒贵囘族如梦初醒,“公爵大人已经见过光母圣神了,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?”
然而,米瑟却只是用狡黠的微笑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“阁下还是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吧。”
米瑟话音刚落,宴会厅里突然骚囘动了起来。一众贵囘族顺着人群的视线看过去,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。
“啊……这真是……”
米瑟情不自禁地赞叹道……而且这次他是发自真心的。
从敞开的大门走进来的,是身着盛装的琳利亚。希尔玛说的没错,与前来参加宴会的大部分贵囘族女性的穿着相比,圣母法衣实在是过于正式了,甚至给人一种场景倒错的感觉。
然而,琳利亚似乎正是为了挑战常识而存在的。
与紧贴身体线条的女性礼服不同,圣母法衣非常宽大,几乎将琳利亚纤细的身形全部隐藏在衣裙的褶皱中,这反而令人感受到女性纯洁矜持的魅力。
法衣的底色是统一的纯白,其上用金丝线编织着简洁的纹饰。在宴会厅中耀如白昼的灯光的照射下,金丝线熠熠生辉,使琳利亚的全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。
在众人的注视下,琳利亚缓缓地从宴会厅的一头走向米瑟。随着她的脚步,长裙的后摆在地面上优雅地拖动,而且尽管是在室内,裙边金色的丝带却仿佛在随风飞舞……
看着泰然自若的琳利亚,在场的人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错觉,似乎她才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不怪异的人。
“米瑟阁下,非常抱歉让你久等了。”
走近米瑟等人后,琳利亚为自己的迟到道了歉。
“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,所以尊驾并不需要道歉。”米瑟大度地回答,一面微微侧身,将自己身边的贵囘族们展示给琳利亚,“这几位都是索尔沃坦王国的支柱重臣,请容在下为尊驾引荐。”
说完,米瑟开始向琳利亚逐一介绍这些贵囘族。因为是宴会的场合,礼节从简,所以被提到的贵囘族和琳利亚之间只是互相点头致敬,然后再礼节性地寒暄几句。
正如米瑟所说,站在他身边的人全部都是伯爵以上的贵囘族,而且其中有好几个还是长老议会的成员。这些人对琳利亚的态度不一,但能看出大多数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审视和估量的成分。
“尊驾的礼服真漂亮,而且从近处看更加光彩夺目。”米瑟赞叹道。
“这是圣母法衣。”琳利亚回答,“因为公爵阁下告诉过我,今晚会有重要人物到来,所以我觉得穿更正式一点的衣服才符合礼仪。”
“重要人物?”一个贵囘族不解地问道。
“诸位不就是吗?”琳利亚巧妙地回答。
似乎对琳利亚的评价感到惶恐不安,那位信徒贵囘族连忙说道:“光母圣神,这实在是折煞我们了。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光母圣神的圣颜,实在是在下的荣幸。”
“阁下言重了。我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,实在不值得阁下如此看重。”
“哪里的话,光母圣神从黑死病的危机中解救了整个大陆,我等当终身不忘。”
“那是我应该做的,阁下并不需要放在心上。”
“光母圣神果然宅心仁厚,我等凡人万不能及。”
这位信徒贵囘族似乎已经对琳利亚深信不疑。虽然其他人大都还处于观望和怀疑状态,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来,在见到琳利亚之后,多数人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。
看着这边的情景,米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。
“圣母猊下,各位大人,我们还是一边用餐一边聊吧。”
米瑟指了指不远处的餐桌,用身为主人的态度提议道。
……
今晚,希尔玛和撒拉囘萨自从进入宴会厅开始就一直站在门边,与一直以来拼命粘着琳利亚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当然,这其中的原因和“确保紧急时的逃生通道”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“哈,我就知道会这样。”希尔玛讽刺地自言自语道。
自从琳利亚在宴会厅中亮相,人群中就一直充满了窃窃私语。希尔玛虽然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,但是却可以清楚地看到,很多人会时不时地扭过头去偷看琳利亚。
一般来说,琳利亚既是今晚宴会的主宾,同时又拥有曙光的圣母这一特殊的身份,人们的反应完全可以说是在情理之中。然而,希尔玛始终相信琳利亚那身打扮也绝对起到了不小的作用。
“撒拉囘萨,我总觉得光母圣神是故意要引人注目的,你说呢?”
一面从远处观察围着琳利亚的贵囘族们,希尔玛向站在身边的弟弟搭话道。
“……”
撒拉囘萨没有回答。
“撒拉囘萨?”
希尔玛扭过头去,发现弟弟也和刚才的自己一样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琳利亚所在的方向。只不过,撒拉囘萨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米瑟——后者此时正殷勤地给琳利亚盛食物。
这时希尔玛才想起来,自从在宅邸门口见到米瑟之后,撒拉囘萨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。希尔玛本来还以为他是想要装出一副毅然的态度,可是现在想来似乎有些蹊跷。
“撒拉囘萨!”
又呼唤了几声,可是仍然没有得到回应,希尔玛终于忍无可忍了。她伸出手去用力拉了拉自己的弟弟,险些使他摔倒在地。
撒拉囘萨如梦初醒。
“怎么了,姐?”
“你怎么了!”希尔玛没好气地问道,“看你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,在想什么呢?”
“……我只是在想,男人是不是年纪大一点比较受欢迎?”
听见自己弟弟的回答,希尔玛差点跌倒。
“啊?你吃错药了?”
“不是,你看……姐,你是个女人,对吗?”
“……要是你真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怀疑的话,我就把你下面那货给剁了!”
希尔玛恶狠狠的话把撒拉囘萨给吓了一跳,因为他本能地感到自己姐姐说到就能做到。
“不是……我只是想知道,在姐你看来,那个叫米瑟的家伙比我更有魅力吗?”
“……”
听着撒拉囘萨的问题,希尔玛一时陷入了沉默。她明白了撒拉囘萨在想些什么,而且她发现自己和撒拉囘萨其实一直在考虑着同一个问题。
“你是担心光母圣神会爱上米瑟公爵?”
“不……我只是……你看那家伙的长相……他对琳利亚大人的态度……还有今天下午在门口的时候……”
大概是因为想要说清楚自己的想法,可是又不想暴露自己的怀疑,撒拉囘萨的话显得有点语无伦次。幸好希尔玛也和撒拉囘萨有相同的想法,所以居然听懂了。
“我知道,米瑟公爵相貌英俊,是个教养良好的贵囘族,又拥有军职,而且似乎武艺不错……简直就像‘骑士’这个词活过来了一样。”
“……那琳利亚大人……”
“当然,光母圣神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,而少女们对这种类型的男人是最没有抵抗力的了。所以说,不能否认光母圣神可能会对米瑟动心。”
希尔玛毫不掩饰的评论似乎给了撒拉囘萨最后一击。
“……果然是这样吗?我又输了……”
就仿佛斗志被整个抽空了一般,撒拉囘萨将身体无力地靠向墙壁,脸上带着刚打了败仗的颓废表情。
看着自己那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双胞胎弟弟,希尔玛再次展现了她毫无怜悯的一面。只见她挥起拳头,对准弟弟的脑袋就砸了下去……
“啊噢!”
撒拉囘萨捂着头惨叫起来,一面扬起脸看向自己的姐姐。然而在看清希尔玛的表情之前,他的衣领就已经被人给揪住了。
“现在可不是让你在这儿消沉的时候!”希尔玛瞪着撒拉囘萨惊恐的脸,愤怒地吼道。
“……可是,如果琳利亚大人希望的话……我们又能做什么呢?”撒拉囘萨不解地问道。
“能做的事情可多着呢。”
一面说着,希尔玛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米瑟,发现他正和琳利亚谈笑风生,两人似乎相处得非常融洽。
“你对那个叫米瑟的家伙了解多少?”希尔玛向撒拉囘萨质问道。
“了解?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。”撒拉囘萨满脸疑惑。
“对啊,我们谁都不了解米瑟。他的人品如何,接近光母圣神的目的是什么,我们一无所知。”
撒拉囘萨一下愣住了。
“姐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希尔玛继续说道:“要是那家伙真有什么不良的企图,为了光母圣神,我们难道不应该调查清楚吗?”
“啊……”
撒拉囘萨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。他又扭头看了看米瑟,情不自禁地希望对方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“可我们要怎么调查呢?”撒拉囘萨问道。
见撒拉囘萨已经振作了起来,希尔玛这才放开了他的衣领。
“先调查一下米瑟的女性关系,看看他究竟是个谦谦君子,还是花囘花囘公囘子。”
“可是怎么调查呢?”
“很简单。”
面对撒拉囘萨的疑问,希尔玛露出了狡猾的微笑。只见她伸出拇指,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群贵囘族女性,用轻松的语气对撒拉囘萨说道:
“像这种绯闻轶事,找那些无所事事的贵囘族女人打听肯定是最快的。”
“……喂!”撒拉囘萨奇迹般地听懂了希尔玛的意思,“你不是要我去和那些女人搭话吧?”
“当然是你去了。”希尔玛斩钉截铁地说道,“像你这样的小白脸,肯定很快就能和她们打成一片了。”
“谁是‘小白脸’!”撒拉囘萨愤怒地抗议道。
然而,希尔玛对撒拉囘萨的抗议毫不理会,反而抬脚向撒拉囘萨的小腹踹了过去,幸好撒拉囘萨反应快才得以及时躲过。
“快去,你这个娘娘腔。”希尔玛毫不留情地骂道,“你不是不想输给米瑟吗?现在正好是你表现的时候。”
“表现?靠向女人搭讪吗?”撒拉囘萨对希尔玛的逻辑感到莫名其妙。
“是保护光母圣神!”希尔玛纠正道,“你现在该做的,不是在这儿自怨自艾,而是去用行动告诉光母圣神——谁才是她的骑士!”
撒拉囘萨发呆了一下,不过片刻之后,他便向希尔玛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姐你说的对,保护琳利亚大人的应该是我们才对。”
……
虽然对希尔玛放了大话,可是当撒拉囘萨真的面对一群穿着华丽的贵囘族女性时,他却畏缩了。
撒拉囘萨拥有任何人都会印象深刻的英俊相貌,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获得了圣堂武士的头衔,所以理所当然的,撒拉囘萨在圣都的女性之间很有人气。这就是当时克鲁那会选择撒拉囘萨作为琳利亚的绯闻对象的原因,同时也是撒拉囘萨在圣堂武士之间总是被揶揄嘲笑的原因之一。
然而,虽然很难想象,事实上撒拉囘萨并不习惯和女性囘交往。对他来说,在众多女性之间左右逢源固然不可能,就算普通正常的恋爱也是从未有过的事。面对女性时,撒拉囘萨最常见的选择是,用军人一般毅然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——只可惜现在他不能这么做。
现在问题来了,撒拉囘萨必须去接近那些贵囘族女性,然后从她们的口中套出关于米瑟的情报,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始。
离撒拉囘萨最近的一群女性似乎正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,时而还爆发出一阵阵笑声。远远地看着她们,撒拉囘萨不禁产生了一种想法:他可以偷偷地接近她们,偷偷地听她们谈话,然后再偷偷地离开……当然,撒拉囘萨自己也知道这个主意很可笑。且不说这样做是否失礼,撒拉囘萨也无法保证,她们谈话的内容一定涉及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。
就在撒拉囘萨举棋不定的时候,一个侍者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野。准确的说,那位侍者本身并不无特别之处,引起撒拉囘萨注意的是侍者手中端着的托盘,和托盘上整齐排列的酒杯……
“请问,几位女士需要饮料吗?”
一面从旁边探出头来,撒拉囘萨向围在一起的贵囘族女性们搭话道。值得一提的是,撒拉囘萨尽全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和爽朗,只可惜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看上去像在抽筋。
因为交谈被打断,女性阵营刚开始显得有些气愤,不过当她们看清撒拉囘萨之后,脸色立刻便缓和了。
“啊,你是那个圣堂武士!”一个贵囘族少女兴奋地叫道。
“是的。”撒拉囘萨点了点头,“不过准确的说,今晚这里有两个圣堂武士,另一个是在下的姐姐。”
一边说着,撒拉囘萨指了指远处的希尔玛,此时后者正走向琳利亚和米瑟。
“请容在下自我介绍,撒拉囘萨·帕林顿。”
贵囘族女性们也逐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。而且不知不觉间,她们已经将撒拉囘萨围在了当中。
“有人想要香槟吗?”撒拉囘萨再次问道。
“谢谢。”
几个年长的贵囘族女性从撒拉囘萨手中取了酒,然后撒拉囘萨将托盘和剩下的酒杯都放在旁边的餐桌上——它们的任务已经结束,继续举着它们就显得太滑稽了。
“真是不错的宴会,对吧?”
撒拉囘萨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话题,以便能扯到米瑟身上去。
“还行吧。”
听起来,对这些贵囘族而言,这场豪华的宴会仅仅只是过得去罢了。
“是吗?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,米瑟公爵肯定下了一番功夫吧……我是说,他似乎挺细心的,而且长相也很英俊……”
虽然撒拉囘萨尽全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太做作,但当他把说完之后,还是发现自己正承受着无数审视的目光。
“为了你们的圣母,对吗?”一个中年贵囘族女性敏锐地问道。
“……啊……”
撒拉囘萨一时语塞,可女性阵营却并没有打算要饶过他。
“圣母是你的……这个?”
那位敏锐的中年女性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小指,示意“情人”这两个字。
撒拉囘萨当然矢口否认:“不,不,我和琳利亚大人并不是那样的关系……”
“你用名字称呼她吗?还敢说什么都没有?”一个贵囘族少女用戏弄的语气问道。
“啊,不……”
撒拉囘萨本来想要辩解,但是突然间他灵机一动,发现这说不定是一个好机会。
“其实……好吧,抱歉,我就是想知道点关于公爵的事情。”
“没什么,我们能理解,而且你会紧张一点都不奇怪。”敏锐的中年女性说道,“米瑟大人绝对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好男人,特别是对于小姑娘来说。”
听见“小姑娘”这个词时,撒拉囘萨拼命强撑才没有让自己的眉头皱起来。
“米瑟公爵会不会……我是说,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性,所以他会不会……”
这种犹犹豫豫的语气正好有利于从别人那里套出情报,只不过撒拉囘萨的反应并不是计算的结果,而是浑然天成的。
“你是想要问,米瑟大人是不是有很多情人,是吗?”敏锐的中年女性再次展现了自己的才能。
撒拉囘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,女性阵营中便已经爆发出了一阵笑声。
“米瑟大人才不会那样呢。”一个贵囘族少女笑着说道。
“对啊,米瑟大人总是在操劳国事,哪有时间和女人来往。”另一个贵囘族女性解释道。
“是吗?”撒拉囘萨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,“米瑟公爵好像只有军职吧,为什么会这么忙碌?”
“当然是因为王子很没用咯。”
“王子……是说里米尔王子吗?”
“对啊,小王子什么事情都不做,所以米瑟大人才只好把王位继承人的工作都揽过来了。”
撒拉囘萨点了点头,想起希尔玛曾提到过王子还很年幼。
“原来如此,这么看来,米瑟公爵只是第二顺位继承人真是挺可惜的。”
“是啊,我们都觉得米瑟大人才应该当国王才对。”
女性阵营都点了点头,似乎这真的是她们的共识。不过撒拉囘萨转念又一想,会受到米瑟邀请的贵囘族多半和他关系亲近,所以这也不奇怪。
“本来要是没有那场意外的话,米瑟大人现在应该已经是国王了。”
“已经是国王了?这是什么意思?”撒拉囘萨不解地问道。
“因为……”
贵囘族女性们面面相觑,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撒拉囘萨。
“……如果是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……没关系,请不用在意。”撒拉囘萨大度地说道。
“好吧,其实原本应该继承王位的是米瑟大人的父亲才对。”
“是说汨罗国王即位之前的事情?”
“对,当今的王上是先王的次子,而米瑟大人的父亲比尔斯亲王才是先王的嫡长子。”
“那为什么比尔斯亲王没有继承王位呢?”撒拉囘萨追问道。
“……因为亲王的继承权被长老议会取消了。”
希尔玛说过,如果长老议会认为王位继承人不适合登上玉座,他们有权剥夺其继承权。
“啊,原来是这样。”撒拉囘萨恍然大悟,“可是……为什么呢?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冒犯,可是长老议会取消比尔斯亲王的继承权,是不是因为……”
“当然不是!”
回答撒拉囘萨的那位贵囘族女性显得非常激动,甚至差点把手中的酒杯弄掉。
“比尔斯亲王是王国的骄傲,而且他战功卓著,王国的国土有三分之一是他带兵打下来的。”
“抱歉。”撒拉囘萨真诚地说道。
“没关系,你是个外国人,不知道也不奇怪。”
那名女性似乎并没有真的生气,因为她很快就变得滔滔不绝了。
“所有人都以为比尔斯亲王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,只可惜发生了那起意外。
“先王在视察河堤的时候失足落水,之后很快便驾崩了。当时比尔斯亲王正在外打仗,而按照索尔沃坦的传统,为了不让王位长时间空置,不能立刻赶回王都即位的王位继承人会被取消继承资格……长老议会只是按规矩办事。”
“是这样。”撒拉囘萨点了点头,“那比尔斯亲王现在……”
“三年前病故了。”
“啊,非常遗憾。”撒拉囘萨说道,“也就是说,如果当时比尔斯亲王继承了王位,现在米瑟公爵应该已经是国王了。”
“对啊。”一个贵囘族少女赞同道,“比起面都不怎么露的王子,我还是觉得米瑟大人更适合当国王。”
“我倒是见过王子几面,可是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,一点礼仪都不懂。”另一个贵囘族少女顺势抱怨起来。
撒拉囘萨发现,里米尔王子在女性阵营中似乎相当不受欢迎,因为此后她们花费了大量的时候对王子进行各种批判,甚至有点把撒拉囘萨忘在了一边的感觉。
事实上,撒拉囘萨对这位里米尔王子没有半点兴趣。可是碍于礼仪,他又不能不辞而别,所以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,听一群女人刻薄地评价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。
……
就在撒拉囘萨被缠得脱不开身的时候,希尔玛也加入了琳利亚和米瑟之间的谈话。
“希尔玛,你什么时候过来的?”
似乎是因为太过热衷于交谈,琳利亚这时才发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希尔玛。
“属下刚才去巡视了。”希尔玛撒谎道。
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,琳利亚歪过头去看着希尔玛的脸,这令希尔玛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。好在最后琳利亚什么也没说。
“这位女士,我们好像下午的时候见过,对吗?”米瑟看着希尔玛说道。
“希尔玛·帕林顿,光母圣神的贴身护卫。”
希尔玛向米瑟点头施礼,同时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。身居高位的米瑟也礼貌地还礼。
“见到您非常荣幸。”
一边说着客套话,米瑟突然留意到了希尔玛身上的铠甲,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。
“希尔玛是一名优秀的圣堂武士。”琳利亚解释道。
“啊……抱歉,在下还是头一次见到女性圣堂武士。”
米瑟为自己的大惊小怪道了歉,不过希尔玛看上去并没有感到被冒犯。
“帕林顿……帕林顿,希尔玛小姐和库洛姆的帕林顿家有亲戚关系吗?”米瑟好奇地问道。
“是的,我是帕林顿本家的女儿。”希尔玛简洁地回答道。
“啊,原来如此。”米瑟似乎想通了什么事,“帕林顿家族是在整个大陆都很有影响力的名门,难怪希尔玛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圣母猊下的左膀右臂,果然是将门虎女。”
本来米瑟的话应该被理解为褒奖之词,不料希尔玛的脸却莫名地沉了下来。
“在下是光母圣神的圣堂武士。从成为圣堂武士之时起,在下就只会向光母圣神效忠,和那个家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。”
米瑟自知失言,连声道歉,希尔玛也大度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。
两人寒暄几句之后,米瑟突然拍了拍脑袋:“说起来,今晚还有一位来自帕林顿家族的客人。”
“是谁?”
“抱歉,在下一时想不起名字了……不过,是一位和希尔玛小姐同样美丽的年轻女士。”
“啊?”
希尔玛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。
“我们家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女儿了才对,公爵大人没记错吗?”
“千真万确,在下方才还见过那位女士……啊,对了,她的名字好像是……”
听见从米瑟的口中说出的姓名,希尔玛的眉头不知不觉间皱在了一起。
……
“所以我就说嘛!除了正式场合勉强出来露个脸之外,私底下想见他一面都难,什么邀请都拒绝,谱可真够大的!”
撒拉囘萨的身边,女性阵营继续着对王子的鞭笞挞伐。不过事实上,她们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件事,归纳起来大抵都是年纪太小、态度冷淡、逃避公务之类的。当然,这或许是因为,正如她们所说王子很少在私下的场合露面,所以对于他的看法大多只能流于猜测。
“既然是这样,长老议会难道不打算取消王子的继承资格吗?”撒拉囘萨好奇地问道。
不料,女性阵营一下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。
“……很难吧,我想……”
“很多长老议会的成员都是站在米瑟大人一边的,所以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“可是支持王上的长老议会成员也很多……”
“支持王上也不代表一定会支持王子啊。”
“一般来说,只要没有大的过错,长老议会是不会剥夺嫡长子的继承权的。”
“他什么都不做,当然不会有什么大过错了!”
女性阵营一时间陷入了争论,这使得撒拉囘萨有些手足无措。而且,女性阵营居然对政治如此了解,这也令撒拉囘萨感到惊诧不已。
就在撒拉囘萨拼命想要逃脱这种尴尬的处境时,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许久没有听过的女声——
“撒拉囘萨?”
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去,撒拉囘萨看向了声音的主人。一瞬间,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。
“路易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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